飞毛腿
- 所属:墨客诗词 | 阅读:2501次
- 正文:
我说飞毛腿那小子也真够别扭,
管包是拉了半天车得半天歇着,
一天少了说也得二三两白干儿,
醉醺醺的一死儿拉着人谈天儿。
他妈的谁能陪着那个小子混呢?
“天为啥是蓝的?”没事他该问你。
还吹他妈什么箫,你瞧那副神儿,
窝着件破棉袄,老婆的,也没准儿,
再瞧他擦着那车上的俩大灯罢,
擦着擦着问你曹操有多少人马。
成天儿车灯把且擦且不完啦,
我说“飞毛腿你怎不擦擦脸啦?”
可是飞毛腿的车擦得真够亮的,
许是得擦到和他那心地一样的!
那天河里漂着飞毛腿的尸首,……
飞毛腿那老婆死得太不是时候。
译文赏析:
这首《飞毛腿》与另一首《天安门》一样,是闻一多关于现代新诗形式的探索创新之作,它们都采用了口语体的形式,通过一位普通劳动者的口吻表达某一人生故事。
“我”是与“飞毛腿”相当熟识的一位普通北京市民,很可能和“飞毛腿”一样也是一位车夫。因此,由“我”来讲述“飞毛腿”的故事是相当合适的。
“飞毛腿”是一位小伙子,拉洋车为生。显然,“飞毛腿”是他的外号,这一外号生动地表现了他作为车夫的精力与能量,在他那样拉车的伙伴里,“飞毛腿”一定是相当出类拔萃的。
但“我”无意去絮絮叨叨地讲述他们拉车生涯,对于一个拉车的同行而言,这些都太普通、太琐碎、太不值一提了。诗一开篇就是“我说飞毛腿那小子也真够别扭”,“别扭”就是特别,特别到“我”这样的同行都难以理解。为什么难以理解呢?“我”接着说“拉了半天车得半天歇着”,这就的确是有些“特别”了。在当时,拉车是北京市民中一个相当辛苦的行当,有时拼了命地干还得艰难度日,为什么飞毛腿却要“半天拉车半天歇着”呢?是因为他特别的强壮、敏捷,可以在半天的劳动中挣得别人一天的收入吗?很可能有这层原因,谁让他叫做“飞毛腿”呢?但是,这都是次要的,因为一位再年轻强壮、精力旺盛、行走如飞的车夫,仅仅半天的劳动毕竟还是收入有限的,他为什么就不可以利用年轻力壮为生活积攒更多的本钱呢?从下面的叙述中我们知道,这是一位并不满足于普通劳动生活,善于幻想的青年,喜欢吹箫,喜欢拉着人“谈天儿”,喜欢问“天为啥是蓝的”、“曹操有多少人马”等等,用我们今天的知识来说,这大体上属于一些天文、地理、历史等学科的问题。一位生活在北京小巷里的车夫,竟然“不务正业”地整日琢磨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奢侈”了,也实在让人惊叹。惊叹之余,我们也不觉想到,这是一位内心世界多么丰富,又多么富有精神追求的普通人啊!他宁可永远穿着件“破棉袄”,甚至顾不得擦自己的脸,也要执着于自己奇特精神幻想,还把“车擦得真够亮的”,这一擦车的细节,又生动地体现了飞毛腿的几分情趣。
总而言之,飞毛腿就是这么一位“身为下贱,心比天高”的小伙子,他虽然贫穷不堪,但依然生活得有滋有味,尤其是精神充实,心地明亮。但是,叙述到这里,“我”却忽然冒出两句:“那天河里漂着飞毛腿的尸首,……/飞毛腿那老婆死得太不是时候。”这两句话都出人意料:如此乐观、强壮的飞毛腿怎么就死了,他的老婆的死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呢?不过,仔细想起来,我们也并不难理解。不言而喻,飞毛腿的死与他老婆的死是联系起来的,他老婆为什么死呢?“我”没有交待,但也尽可以想象,在这么一个只能穿破棉袄的家庭里,又有什么样的意外不可能发生呢?关键在于,这位可爱的心地明亮的飞毛腿竟也因他老婆的猝然去世而自杀了,(“河里漂着飞毛腿的尸首”)在他那曾经是无忧无虑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多么凄凉的心啊?也许,是他所有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永远都不能实现吧!是这些漫无边际的问题永远都得不到回答吧?也许,是他过分的盼望理解、渴求着情感的慰藉了吧,那么,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妻子的去世就的确是使他丧失了人生的依托。
作者介绍:
闻一多,
闻一多(1899-1946),名亦多,字友三,亦字友山,家族排行叫家骅。后改名多,又改名一多。他致力于研究新诗格律化的理论,在论文《诗的格律》中,他要求新诗具有“音乐的美(音节),绘画的美(词藻),并且还有建筑的美(节的匀称和句的均齐)”。著有诗集《红烛》(1923)、《死水》(1928)。学术著作有《神话与诗》、《唐诗杂论》、《古典新义》、《楚辞校补》等。闻一多的主要著作收集在《闻一多全集》中,共4册8集,1948年8月由开明书店出版。关于闻一多主要研究资料有:《闻一多纪念文集》(三联书店,1980)、陈凝《闻一多传》(民享出版社,1947)、王康《闻一多传》(湖北人民出版社,1979),梁实秋《谈闻一多》(台北传记文学社,1967)。
闻一多生平(1899-1946)
中国现代伟大的爱国主义者,坚定的民主战士,中国民主同盟早期领导人,中国共产党的挚友,诗人,学者。原名闻家骅,又名多、亦多、一多,字友三、友山。
清光绪二十五年十月二十二日(1899年11月24日)生于湖北省蕲水县(今浠水县)下巴河镇的一个书香门第。
1912年考入北京清华学校,喜读中国古代诗集、诗话、史书、笔记等。1916年开始在《清华周刊》上发表系列读书笔记,总称《二月庐漫记》。同时创作旧体诗。1919年五四运动时积极参加学生运动,曾代表学校出席全国学联会议(上海)。
1920年4月,发表第一篇白话文《旅客式的学生》。同年9月,发表第一首新诗《西岸》。
1921年11月与梁实秋等人发起成立清华文学社,次年3月,写成《律诗底研究》,开始系统地研究新诗格律化理论。
1922年7月赶美国芝加哥美术学院学习。年底出版与梁实秋合著的《冬夜草儿评论》,代表了闻一多早期对新诗的看法。1923年出版第一部诗集《红烛》,把反帝爱国的主题和唯美主义的形式典范地结合在一起。1925年5月回国后,历任国立第四中山大学(1928年更名为中央大学,1949年更名为南京大学)、武汉大学(任文学院首任院长并设计校徽)、青岛大学、北京艺术专科学校、政治大学、清华大学、西南联合大学教授,曾任北京艺术专科学校教务长、南京第四中山大学外文系主任、武汉大学文学院长、青岛大学文学院长。
1928年出版第二部诗集《死水》,在颓废中表现出深沉的爱国主义激情。此后致力于古典文学的研究。对《周易》、《诗经》、《庄子》、《楚辞》四大古籍的整理研究,后汇集成为《古典新义》,被郭沫若称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1937年抗战开始,他在昆明西南联大任教。抗战八年中,他留了一把胡子,发誓不取得抗战的胜利不剃去,表示了抗战到底的决心。
在西南联大时期,特别是1943年以后,闻一多在中国共产党的影响和领导下,积极投身于反对国民党政权的独裁统治、争取人民民主的斗争的洪流。 1944年,参加西南文化研究会,随后加入中国民主同盟。从此,他以民主教授和民盟云南省支部领导人的身份,积极参与社会政治活动,成为广大革命青年衷心 爱戴和无比尊敬的良师益友。
在“一二.一”学生爱国运动中,闻一多始终站在广大爱国学生一边,指导和鼓舞他们敢于斗争、善于斗争,为“一二.一”运动的胜利作出了重要贡献。
闻一多1945年为中国民主同盟会委员兼云南省负责人、昆明《民主周刊》社长。1946年7月15日在悼念李公朴先生大会上,发表了著名的《最后一次的讲演》,当天下午即被国民党特务杀害。
21日,西南联大校友会召开一多先生追悼会,朱自清出席并讲了话。他一开头便愤激地说:闻一多先生在昆明惨遭暗杀,激起全国的悲愤。这是民主主义运动的大损失,又是中国学术的大损失。
接着,他详细地叙说了闻一多在学术上的巨大贡献。首先告诉人们,闻一多是中国抗战前“唯一的爱国新诗人”,“也是创造诗的新格律的人”,“他创造自己的诗的语言,并且创造自己的散文的语言”。又详尽地介绍闻一多对神话、《楚辞》、《周易》、《诗经》等各方面研究的成就。他突出强调闻一多在学术上的伟大功绩,目的就在告诉人们国民党反动派残杀了一个多么有价值的学者,摧残了中国学术界不可多得的人才!激起了人们对敌人更大的愤恨。最后他悲愤地说:他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常跟我们说要活到80岁,现在还不满48岁,竟惨死在那卑鄙恶毒的枪下!有个学生曾瞻仰他的遗体,见他“遍身血迹,双手抱头,全身痉挛”。唉!他是不甘心的,我们也是不甘心的!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把闻一多的全部遗著整理出版,这是对敌斗争的一种方法。他在给学生王瑶写信说:一多先生之死,令人悲愤。其遗稿拟由研究所同人合力编成,设法付印。后编成《闻一多全集》四卷。
朱自清曾写诗歌颂闻一多:
你是一团火,照彻了深渊;指示着青年,失望中抓住自我。你是一团火,照明了古代;歌舞和竞赛,有力猛如虎。你是一团火,照亮了魔鬼;烧毁了自己!遗烬里爆出个新中国! 闻一多的诗具有极强烈的民族意识和民族气质。爱国主义精神贯穿于他的全部诗作,成为他诗歌创作的基调。早在清华学生时代所作的《李白之死》《红荷之魂》等诗中,成功地运用中国传统的诗歌题材和形象词汇歌唱他心中的理想与爱情。留美时期写下的《太阳吟》《洗衣歌》《孤雁》《忆菊》等名篇,表现了他对帝国主义“文明”的鄙视和对祖国的思念。回国初期的诗作《祈祷》《爱国心》《一句话》《我是中国人》《七子之歌》等,用炽热的情感,完整的意象,和谐的音律,表现了诗人的民族自豪感。《死水》时期的诗较之往昔之作题材更广泛,思想更深沉,进一步接触到了中国社会现实。《春光》《静夜》《荒村》等诗充满了对处于军阀混战中灾难深重的劳动人民的同情;《唁词——纪念三月十八日的惨剧》《天安门》《欺负着了》等诗则直接把笔锋指向了北洋军阀的暴行。在《发现》这首诗中,诗人面对着军阀混战,列强侵略,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的现实感到困惑与不安,他“追问青天,逼迫八面的风”,但“总问不出消息”。闻一多的这些诗篇发展了屈原、杜甫创作中爱国主义传统,具有鲜明的时代感以及社会批判的性质。
闻一多的诗,是他的艺术主张的实践。他的大多数诗作,犹如一张张重彩的油画,他不仅喜用浓重的笔触描绘形象,渲染气氛,尤擅于在大胆的想像、新奇的比喻中变幻种种不同的情调色彩,再配上和谐的音节、整饬的诗句这些优美的艺术形式的框架,使他的诗成为一幅完整的艺术品。但有时由于刻意雕琢,便失去素朴与自然美的光华。闻一多的诗开创了格律体的新诗流派,影响了不少后起的诗人
著有《岑嘉州系年考证》《匡斋说诗》《天问释天》《诗新台鸿字说》《高唐神女传说之分析》《离骚解诂》《敦煌旧钞
本楚辞音残卷跋》《诗经新义·二南》及《释朱》等,并有《闻一多全集》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