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大战之后,如何劝说李广,才能使其放下自尽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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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李广走上绝路的是他的三个念头:羞愧、愤懑、绝望,为接受刀笔小吏的质询而羞愧,为遭遇不公而愤懑,为封侯无望而绝望。
元狩四年(前119年)的漠北大战是“汉匈战争”中最伟大的一场胜利,此战,汉军消灭匈奴九万主力,从此“漠北无王庭”。
但这场战争也留下了一些遗憾,伊稚斜单于漏网了,因此战后卫青消灭匈奴1.9万人的功绩被归零。而导致单于遁逃的原因,就跟李广的失期有关。
战前,卫青要求李广与右军将领赵食其会合,从东路策应包抄,岂料,二人竟然迷路了。直到战争结束,卫青回到漠南,二人还在那里瞎转悠。
失期是一项严重的罪过,卫青严厉斥责了二人,并让长史前去质询,以形成书面报告呈报朝廷。李广悲愤不已,他说:“我少年从军,大小七十余战,今有幸追随大将军参加漠北大战,却让我绕远迂回。岂料迷路了,难道这不是天意吗?我都六十多岁了,怎么能接受刀笔小吏的羞辱?”
于是,老将军在幕府门前引刀自杀。
李广的死令人扼腕痛惜,也成了后世的一段公案,人们普遍认为,汉武帝、卫青以及李广本人都对这场悲剧负有责任。
战前,李广向汉武帝哀求请战,因为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立功封侯的机会了。但汉武帝认为李广年事已高,原本不同意他上战场,最终却又经不住李广的软磨硬泡,一时心软同意了,不光同意了,还草率地任命他为前军将军。
前军就是先锋部队,往往是战争的发起者。任命发出后汉武帝就后悔了,但又不好意思改口,于是便给卫青下了一道密旨:李广这个人“数奇”(命不好),你要有点数,别让他打前锋。
这就是汉武帝的责任,草率地应允李广,又暗中干预卫青的军事部署。
卫青不敢违背汉武帝的命令,于是临时变动,将李广从前锋调至右路。这个变动对李广来说很要命,他不得不绕一个大弯,由此迷路了。
还有人说,卫青有私心,他想将立功的机会送给曾经有救命之恩的好友公孙敖。因为不久前公孙敖犯罪被剥夺了爵位,卫青想帮他恢复爵位。
这就是卫青的责任,作为将领,死板地执行皇帝的命令,又有私心作祟,害了李广。
李广最大的责任是,作为将领他不该犯下失期这么低级的错误。事实上,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迷路了。虽然在大漠行军确实容易迷路,但这种事多次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那就说明李广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不过,这些观点恐怕值得商榷,我们不妨看一下漠北大战的经过。
战前的情报是,伊稚斜单于的主力在定襄方向,因此汉武帝命令由霍去病出定襄,卫青出代郡。卫青所部有前将军李广、左将军公孙敖、右将军赵食其、后将军曹襄,总兵力五万。霍去病手下没有副将,所部五万人都是善于长途奔袭的骑射好手。
从这个部署来看,汉武帝的方案是:用霍去病打运动战,穷追猛打,必须干掉伊稚斜单于;卫青打策应,解决掉伊稚斜侧翼的左贤王部。
然而,大军即将抵达漠南时却得到情报说,伊稚斜单于的主力已经向东移动。于是汉武帝临时改变部署,让卫青与霍去病对调。
变动后的军力部署是这样的:卫青在西路中军,他的西边是公孙敖,东边是赵食其,前面是李广,后面是曹襄,而霍去病则在赵食其的东面。
如果您是卫青还会按这个部署做吗?一定不会,因为匈奴的主力在东面,卫青必须要切断伊稚斜单于与西路的相互联络,如此一来,夹在卫青与霍去病之间的赵食其压力陡然增加了。
如果将最西边的公孙敖调往东面,移动的路线太长,最佳的方案就是将中路的先锋李广调往东路,以加强赵食其的力量。
所以,这个调动跟卫青的私心毫无关系,这是最合理的调动方式。事实上,这个调动对李广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因为他与赵食其既要防止西面的敌人向东增援伊稚斜,又要拦截伊稚斜向西逃窜,机会更多。
至于调动需要绕远,那是没办法的事,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一个将领连这个都适应不了还怎么打仗?
但李广居然很不情愿,觉得当先锋机会更多。或许出于行动的机密性,卫青没有公布军情的变化,李广不理解吧。但不管怎么说,卫青的调动无可指摘。
岂料,局势又发生了变化,搞不清楚是前面的情报有误,还是伊稚斜再次改变方案,他没去东路,结果对上了卫青。
对匈奴人来说他们早有准备,伊稚斜早已经将辎重撤回漠北,仅留机动性很强的精兵跟卫青打运动战。而对卫青来说这是一场遭遇战,他根本没料到伊稚斜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战争一开始不是汉军进攻匈奴,而是匈奴进攻汉军。此时汉军深入漠北千里,踩进了匈奴人预设的战场。
好在汉军人数占有,卫青临危不乱,他以武刚车环营结阵抵挡匈奴骑兵的冲击,同时又分兵从左右两路包抄敌人的侧翼。
彼时狂风骤起,双方在漫天黄沙中厮杀,根本看不清战场形势。一直打到黄昏时分,匈奴人终于败了,抓住的俘虏交代:单于早跑了。
卫青大惊,他立刻分出一队轻骑追赶,并亲自率领后军紧随其后。汉军追了一夜,天亮时分追到赵信城,依然不见伊稚斜单于的影子,于是只好将赵信城的物资搬运一空,并毁城撤军。
卫青这一战杀敌1.9万,缴获无数,但最大的一条鱼却跑了,因此,战后汉武帝认为汉武帝功过相抵,只封赏了他的几位部下。
假如李广和赵食其能及时抵达战场的话,能改变战局吗?
这个可能性也不大,因为他们与卫青回合需要时间,这场战斗不到一天就结束了,他们赶过来也发挥不了作用。另外,伊稚斜单于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在大漠里玩追击战,汉军不是匈奴人的对手。
如果换作霍去病尚有可能,一则霍去病是最擅长奔袭战的将领,二则此次战争他的配置就是按长途奔袭准备的。可惜战前的情报失误,导致霍去病错过了伊稚斜。
所以,李广虽然失期了,但其实对战局的影响并不大。那么,李广为何非要自杀呢?假如有机会,该如何劝说他才能打消他自杀的念头呢?
首先,老将军您一生戎马,德高望重,桃李满天下,何愧之有?
人的一生,有多种展现才华的方式,上阵杀敌,立功封侯是一种,培养青年才俊,甘为人梯也是一种。想想李老将军,您的部下那么多人立功封侯,他们的成就难到不是你亲手调教出来的吗?
人在年轻的时候以得到贵人帮助为荣,年老时就应该以提拔年轻人为己任,以传承为荣耀。此战虽说老天不让你如愿,但汉军的胜利不比你个人的荣耀更值得高兴吗?年轻将领们代替老一辈,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大大方方地去祝贺年轻人的成功,并由衷地说一句:“青出于蓝胜于蓝,我可以安心地退休了。”化羞愧为欣慰,赢得年轻人的心。
其次,愤懑就是您的不对啦,人家卫青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卫青有权按自己的意图做出选择,他做得没有错,也没有私心。即便有私心,他有能力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事后卫青按章办事,但照顾了您的感受,没有传唤你,而是派长史上门质询您的幕僚,给足了你的面子,不是吗?
我知道您老看不起卫青的出身,不过历史最终能记住的是一个人对那个时代的贡献,而不是出身,您不得不承认,这个当初的小马奴是罕见的军事天才。放弃高高在上的自尊,和不值一文的愤懑吧,他值得你的赞许。
最后,不能立功封侯确实是个遗憾,但它难道比生命还要可贵吗?又不是捐躯疆场。
倘若能战死,我知道您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捐出生命,很遗憾,这不包括自杀,自杀是为您所谓的个人尊严,于国家、于他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司马迁说得好:“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是否封侯,并不是衡量一个人成功的唯一标准,事实上,您在军中崇高的威望,在皇帝心目中至忠的形象,已经远超“封侯”的价值了。侯爵早晚会失去,唯一桃李下的那条“蹊”,会随着历史的流淌更加光彩夺目。
陇西李氏不缺一个侯爵,缺的是永留后世的精神,老将军,抛掉功利,为陇西李氏留下一笔精神财富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