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第一家庭”的子弟们如何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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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是我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虽然晚晴时期深受帝国主义列强侵略,但有意思的是,我们在清代却没法找到一个真正的“昏君”。且不说开国时期的文韬武略、康雍乾时期的盛世,即便是后期的皇帝们,也都称得上是“兢兢业业”。
工作之余,皇帝们的文化水平和个人道德修养也很高。康熙皇帝数学造诣十分了得,今天我们所学的方程式中 “根”、“元”、“次”都是由他命名的,乾隆皇帝堪称史上最高产诗人,一生作诗四万余首,后几个皇帝虽然能力略逊,但也以节俭仁厚著称。道咸之后,虽然江山社稷难以保全,但也不能都归咎于君主失德无能。清朝多数皇帝、皇子都精通经史、策论、诗词书画,并善于骑射。
清朝皇帝们本是来自东北的少数民族,何以做到个个文武双全呢?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清朝统治者重视皇子读书、习武,并注重从中借鉴、吸取历史经验教训,才缔造了皇子们个个文武双全的神话。
清朝“第一家庭”的子弟们是怎么读书的?这就要讲讲他们的“子弟学校”——上书房。
上书房是怎么来的?
自开国起,清朝皇帝们就很重视皇子的教育,但形成上书房制度,是在雍正时。雍正皇帝正式规定,凡内廷皇子,包括皇孙、皇曾孙,六岁即入学读书,集中教育,皇子成年受封后才出书房。学校地点即宫中上书房,在故宫内乾清门左侧,共五楹,面北,临近皇帝御门听政之处。为表重视,雍正帝亲笔题写了“立身以至诚为本,读书以名理为先”的楹联悬挂其内;乾隆帝给上书房题的楹联则是:“念终始典于学,于缉熙单厥心。”前半句出自《尚书·说命》,意为从始至终,要经常想着学习;后半句出自诗经·颂·清庙之什《昊天有成命》,“缉熙”指光明,意为时时刻刻要培养心性。
此外,西苑、圆明园两处亦设有上书房。总之,皇上驻跸哪里,皇子就在哪里读书,以便皇上稽察。
皇子们在上书房不仅要学习汉语、满语、蒙古语,还要学习骑射、鸟枪,刀枪器械和算数等科目。时间上抓得很紧,规定“卯入申出”,约5:00——15:00,十多个小时。且皇子们还要提前一小时,即4点左右,到上书房复习昨天的功课,“申时二刻”放学后,还要去练习骑马射箭,真正结束已经是19时许了。
皇帝对子孙们的学习极重视,几乎每天都会巡视上书房,尤其康熙皇帝最勤勉,每天9点左右都到上书房听皇子们背书,有时间的话,下午四五点钟还会再来一次,带着大臣们一起听皇子们背书。
严格的制度下,皇子们的学习非常辛苦。清人赵翼在《檐曝杂记》中曾这样形容:“本朝家法之严,即皇子读书一事,已迥绝千古。”康熙皇帝年幼时,刻苦读书,不舍昼夜,曾累到咳血。醇亲王奕譞在《竹窗笔记》写道:“如届时功课未完或罚书罚字,俟师傅准去吃饭方去,随侍内谙达、太监等无敢催促者,下书房亦然。”
名师出高徒
为了保证教学质量,首先要有优良的师资。上书房由“总师傅”统管,通常由满汉大学士出任。总师傅并不总来,下面专门授课的老师则日日当值。汉文师傅选翰林官文学、品行兼优者数人;满洲师傅遴选八旗武官中弓马、满语娴熟者数人;蒙古师傅选蒙古进士出身、蒙语娴熟者数人。
三类师傅中,汉文师傅地位最高。作为教师,品行最为重要,能入选翰林的,文学水平必定国内一流,再从中挑选师傅,更是非名臣硕儒不选。如桐城张廷玉,雍正时官至保和殿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军机大臣,奉旨纂修明史,为雍正朝上书房皇子师傅。嘉庆帝永琰的老师朱珪,北京大兴人,乾隆十二年以17岁就考中举人,次年中进士,一时间名震京师。
在如此严格和优良的条件下,清代皇子中人才辈出,除了个个能文能武外还出了许多科学家、文学家、书法家。康熙第三子胤祉不仅射箭与皇父不分上下,康熙还亲授其“几何原理”,让他领导编成了《律例渊源》,并组织编纂了大型类书《古今图书集成》。废太子胤礽五周岁时就在跟随康熙景山习武中“连发五矢,射中一鹿四兔”,八岁即能左右射。乾隆十一子成亲王永瑆,“幼工书”,成为清中期书法四大家之一,“名重一时,士大夫得片纸只字,重若珍宝。”
皇家“家教”不好当
尊师重教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总的来说,皇帝、皇子对师傅还是非常尊重的。雍正皇帝规定皇子们对总师傅张廷玉、鄂尔泰要行拜见礼、作揖,张、鄂二人可以“立受之”。乾隆帝时福建漳浦人蔡新“入直上书房”,任总师傅三十余年,“诸皇子皆敬惮之”。
然而在那个时代,皇子和师傅两方之间本就不平等。皇帝是真龙天子,上书房里的学生那都是“龙子龙孙”,是高高在上的,学生们送给师傅文房四宝之类的礼物,都叫“赐”。师傅们才学品行固然得到认可,但皇家真正能给他们多少尊重,就很难说了。
首先,教满族“国语骑射”的老师的待遇并不及汉文老师,因为在八旗制度下,满蒙师傅虽为老师,但实际上都是皇帝的“奴才”。礼仪上,见到皇子要长跪请安,称奴才,不能像汉文老师那样称师傅。
而且师傅们永远也不可能比皇帝更高明。尤其是博学多才的学生家长——康熙帝,本身超强的优越感,使他更看不起孩子们的老师。
康熙二十六年(1687)六月,康熙亲自为太子选定了师傅,詹事府詹事汤斌、詹事府少詹事耿介、吏部尚书达哈塔,三位皆是当时饱学之士,而第一天上课,就遭到了康熙的羞辱。康熙当着太子的面询问汤斌、耿介书经中的典故,让他们背诗,一直考到两人背不出,在太子面前颜面扫地。
有了父亲这个表率,太子胤礽也不把师傅们放在眼里。上课时师傅们需要给他行跪拜礼,授课时也没有座位。十几个小时,老师傅“侧立一旁”,疲惫可想而知。据《康熙起居注》记载,师傅们“常常昏倦,几至颠仆”,“不能支持,斜立昏盹而已”。开学第三天,耿介就昏倒在了书房。康熙皇帝反而嗔怪他们不主动要求座位,可怜三位师傅只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连称是自己才疏学浅、不当重任,应当自行侍立。不几日后,就都先后病倒了。
最悲惨的师傅——徐元梦
伴君如伴虎,师傅的任何一个错误和理由,都有可能引来皇帝和皇子的笞责,甚至是革职抄家的危险。
最悲惨的莫过于徐元梦了。
徐元梦(1655年—1741年),字善长,满洲正白旗人,康熙十二年进士。康熙二十六年,皇帝在西苑瀛台教皇子们射箭,徐元梦作为老师,随同前往。他虽然是旗人,但是自幼读书,不能挽弓射箭,受到了康熙的责骂,徐元梦为自己辩解了几句,康熙大怒,“命扑之,创,遂籍其家,戍其父母。”(《清史稿》)仅仅辩解几句,便被当着学生的面痛打,还要抄家,发配父母到黑龙江去。可怜的徐元梦嚎啕大哭,乞求皇帝开恩。终于康熙发泄完了,想到徐元梦一直勤勤恳恳,抄家才抄出不到500两而已,动了恻隐之心,赦免其父母,令他官复原职,继续教书。
甚至是皇子们课业不精,受罚的都是徐元梦。康熙四十六年(1707),康熙在南巡途中检查随行三位小皇子的课业,发现背书并不流利,遂在留京皇子们发来的折子上朱批,将徐元梦革职,下令将他当着全体阿哥的面仗笞三十大板。于是在紫禁城的懋勤殿前,在胤祉等皇子的监督之下,年过半百的徐元梦被掀翻在地,侍卫们左右开弓,直打得老头子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上书房也逃课
虽然上书房管理严格,但是也管不住淘气的皇子逃课。这样的情况,一旦被查出,号称“宽仁”的乾隆帝,对师傅们并不客气。
乾隆十四年三月初七,乾隆发现查出二月三十日到三月初六,所有师傅都没来上课,经过询问皇子和师傅,结果是学生们都出勤了,是师傅缺勤,皇帝震怒,将师傅们交部议处,其中阿肃、达椿两位旗籍师傅革职,并各责40大板,总师傅刘墉虽留任总师傅,但从尚书衔降为侍郎,更有多人被免除师傅职务。
乾隆三十五年五月的一天,24岁的八阿哥永璇旷课从圆明园去了京城,乾隆知道后非常生气,下了一道谕旨申斥有关人员,不仅批评儿子私自外出,到底还是归结于老师管教不严,将其师傅观保、汤先甲革职处理,并严斥所有师傅,不知规劝,尸位素餐。可是,二十多岁的皇子是师傅们规劝就能管得住的吗?
在专制帝王的家庭私学里,本身就难以存在正常的师生关系。真可谓当老师难,当帝师更难。
最聪明的师傅——咸丰帝师杜受田
有清一代,上书房的师傅们不仅教出了一大批有着很高文化修养和军事素质的皇子,也给世人留下了很多逸闻趣事。最著名的就是师傅杜受田帮咸丰皇帝挣储的故事。
自雍正以后,实行秘密建储制度,皇帝在位时,别人根本无从知道那位皇子将要继承大统。而这一点对师傅们是非常重要的,所谓师以生贵,谁的学生最后荣登大宝,那凭着十几年传道授业的情谊,自然会大受眷顾。如此,在储君的不确定性之下,师傅们不可能像康熙皇帝时那样在阿哥们身后站队,为了自己的政治前途,最合适的方法就是以自己的经验阅历尽力辅佐自己教授的皇子,献计献策,以期学生在储位竞争中赢得父皇青睐。
当时,道光帝选择储君的主要对象是皇四子奕詝和皇六子奕,奕詝性格宽厚,讷于言辞;奕聪慧机智,武艺了得。奕詝的老师杜受田,字芝农,山东滨州人,道光三年进士,会试第一,殿试二甲第一。奕的老师卓秉恬,字静远,四川华阳人,是嘉庆七年进士。
一次道光率诸子去南苑较猎,意在考察皇子武艺胆识。杜受田自知奕詝的武艺根本不是奕的对手,就建议他不要参加捕猎,全程约束随从不要猎杀动物,皇帝若问了,只说“时方春,鸟兽孳育,不忍伤生以干天和”。按照杜受田的指点,整个狩猎活动,奕詝一直端坐一旁,奕也理所应当地擒获了最多的猎物,但道光帝听了奕詝的的解释,反而更认为奕詝宽厚仁慈,赞赏道:“此真帝者之言!”(《清史稿》)
又一次,道光帝召奕詝奕二人入对。卓秉恬知道奕学识渊博、能言善辩,就建议他在皇帝问策时,说多说透,旁征博引。杜受田知道奕詝说不过奕,就让他索性不说,只在皇上提及自己的疾病时,伏地痛哭即可。二人各自领了师傅的妙计,来到道光的病榻前,一个滔滔不绝,一个痛哭流涕,最终,哭泣的奕詝触动了父皇内心柔软的神经,以其仁孝成为了咸丰皇帝。(《清代野史大观》)
咸丰即位后,加杜受田太子太傅,兼署吏部尚书,调刑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国家大政必谘而后行,去世后,“赠太师、大学士,入祀贤良祠,”得谥“文正”。谥法中,经天纬地曰文,内外宾服曰正,“文正”乃“人臣得谥之至美者也”,是文官所能得到的最高褒扬。在清朝两百余年中,得谥“文正”者不过八人,足见咸丰帝对老师杜受田的重视。
末代皇帝的“外教”——庄士敦
早在清初,来自德国的耶稣会传教士汤若望,就已经凭借天文力学方面的才能,成为清王室的座上宾,教授顺治皇帝西方科学知识。而聪明好学的康熙皇帝,也曾师从法国传教士南怀仁、白晋、张诚等人学习天文和算术。
末代皇帝溥仪也有一位传奇的外教——庄士敦。
庄士敦1874年出生于英国的苏格兰,本名雷金纳德·弗莱明·约翰斯顿。他毕业于牛津大学,1898年考入英国殖民部,被作为见习生派往香港。由于汉语水平优秀,不久就成为英国驻港殖民机构的正式官员,之后被派往威海卫供职。
1919年,帝制在中国结束的第七个年头,经李鸿章之子李经迈推荐,34岁的庄士敦成为年仅13岁的溥仪的老师,负责教授英文、数学、历史、博物、地理等科。在担任溥仪的老师之前,他已经在工作工作了20年,对中国文化有着十足的兴趣,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通”。
这对师生的关系非常融洽。庄士敦虽然是个外国人,但操一口非常流利的北京官话,行大清礼节,喜欢学着中国人的样子,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诵读唐诗。溥仪在《我的前半生》中说:“他的中国话比陈师傅的福建话和朱师傅的江西话还好懂。”庄士敦教溥仪读《英文法程》,还有《伊索寓言》、《艾丽斯漫游仙境》等。跟着庄士敦,溥仪学会了打网球、开汽车,还喜欢穿西装。也是在他的劝说下,溥仪剪了辫子。在溥仪心里,庄士敦是指点人生的长辈,是可以倾诉心事的朋友。
1924年10月,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溥仪被逐出紫禁城,庄士敦这个帝师也干不下去了。1927年,他重回威海卫出任行政长官,1930年代表英国政府参加威海卫归还仪式后,卸任回国,担任伦敦大学东方学院的中文教授。
有意思的是,庄士敦对中国的怀念,已经超过了对自己故乡。1934年,他买下苏格兰克雷格尼希湖上的三个小岛,在岛上办了一个陈列馆,展示溥仪赏赐给他的朝服、顶戴及各种古玩,并给岛上的居室分别取名为“松竹厅”、“威海卫厅”和“皇帝厅”等,还在门口升起满洲国国旗,宣称此三小岛为“小中国”。逢年过节的时候,他就穿戴上清朝的朝服,邀请亲友聚会。
庄士敦丝毫不在意自己成为同胞们眼里的怪人,彻底地沉浸在中国的回忆中。1938年,他在小岛上去世,时年64岁。
清宫上书房里的逸闻趣事远不止这些,恕难一一列举,剩下的,就留待各位看官自己去发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