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袍加身——中国历史上最高明的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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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征伐南方同时进行的,还有另一条战线上的战争。
这就是赵匡胤削夺手下将领的兵权。说这是一场战争,一点儿也不夸张,在历史上,因削夺开国将领兵权而流的血实在是太多了!
不是吗?想想韩信吧,还有许许多多离我们或远或近的开国将领。
锻炼赵匡胤成长的五代时期,虽然仅有五十多年,却先后出了十四位君主,军队和将领在政权更迭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也分获了巨大的好处。五代皇帝多由军将拥立,已成惯例。
赵匡胤当年参与过拥立后周太祖郭威的行动,自己也是靠着手里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才登上帝位的。如何控制手中握有重兵的将帅,防止兵变的发生,消除威胁皇权的心腹大患,是他无时无刻不在考虑的问题。
赵匡胤登基后不久,和赵普谈论起五代时的动乱,赵普一语道破:“过去的动乱,就是由于方镇太重,君弱臣强。若想改变这种状况,也并不太难,只要削夺其兵权,管制他们的谷钱,收了他们的精兵,天下自然就会安定了。”
赵普这一番话,使赵匡胤惊叹不已。
赵匡胤联想到自己亲身经历的那次兵将拥立的场面,想到拥立自己的那些将帅和弟兄,有的是禁军的高级将领,掌握着全国最精锐的部队,如慕容延钊、韩令坤、石守信等人;还有的自恃拥立有功,已经出现不服管制的迹象。
于是,赵匡胤下决心削夺他们的兵权。
961年秋天的一个晚上,明月当空,月光如水。赵匡胤准备了一席丰盛的晚宴,把石守信等几个手握重兵的军事将领请到一起,饮酒欢歌。
酒过三巡之后,赵匡胤突然屏退左右,对石守信等人说:“诸位爱卿,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哪里有今天?因此,我对你们感恩不尽。不过这天子也并不是怎么好做的,还不如节度使快乐些。从登基到现在,我还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石守信等人忙问缘由,赵匡胤说:“这还不明白?我这个天子的位置,谁不想坐?”
诸位将领听后大惊失色,慌忙问道:“现在天命已定,谁还敢有异心?”
赵匡胤说:“不对,你们虽然没有异心,怎奈你们部下会有些贪图富贵的人,如果有一天,他们也把黄袍加在你们身上,难道还容许你说不做吗?”
将领们听罢,一起跪倒顿首说:“我们没有想到这些,请陛下给指示一条生路!”
赵匡胤说:“人生就好像白驹过隙,转眼即逝。人们所追求的不过是多积金钱,吃喝玩乐,再替子孙们攒下些基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罢了。你们何不放弃兵权,出守大藩,选买些好的田宅,替子孙们置备下百世产业,多置些歌儿舞女,天天饮酒作乐,过一辈子,岂不快哉!我还同你们结成儿女亲家,君臣之间,两无猜忌,上下相安,以终天年,这不是很好吗?”
见赵匡胤交代得如此明白具体,次日,石守信、高怀德、王审琦、张令铎、罗彦环等都上疏称病,求解兵权。赵匡胤一概允准他们出镇地方为节度使,除天平节度使石守信还名义上保留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的空名外,其他宿将的禁军职务都被捋去了。到建隆三年,石守信的虚名也被剥夺了。从此,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这一职位不再任命。
为了履行互结婚姻的诺言,赵匡胤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分别许配给石守信和王审琦的儿子,又让其弟光义做了张令铎的快婿。赵匡胤通过政治联姻,让这些高级将领消除了离心倾向,来共保富贵。
赵匡胤使用赎买的政策,罢去了宿将典禁兵将领们的兵权。
赵匡胤是厚道的,在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开国皇帝和开国功臣之间以这么完美的结局收场的。
这一做法很难说是绝后,但绝对是空前的。
在解除了石守信等高级禁军将领兵权后,赵匡胤另选一些资历浅、个人威望低,又容易驾驭的人充当禁军将帅,又令禁军将领间相互牵制,消除了身边的威胁。
接着,他把手又伸向了地方,要把五代时最大的动乱之源节度使的兵权也削去。
要说五代的历史,可以说就是一部将领的夺权史,尤其是手握重兵的节度使的夺权史。后梁太祖朱全忠是以宣武节度使起家的;李克用也是以大同军节度使纵横沙场,给儿子留下了建立后唐的家底;后晋高祖石敬塘也是节度使,镇守河东;无独有偶,后汉高祖刘知远也是河东节度使;后周太祖郭威曾任天德军节度使,就连盘踞江浙的钱都是镇海节度使出身。
赵匡胤削夺了禁军将领的兵权以后,京畿重地可以放心了,可外面藩镇威胁还在,剥夺节度使兵权马上就摆上了日程。
既然“制其钱谷”是既定的方针,那就先从钱财上下手,在各路设置了专管财物的转运使,将各路所属州县的财政收入,除留下少量应付日常开支外,全部运送至京城开封。此前,藩镇以“留州”、“留使”等名目截留的财物,一律收归中央。这一下子就断了藩镇的财路,看没有了钱财,你还有什么经济基础来闹事。
他还派遣使臣到各地,选拔藩镇辖属的军队为禁军。乾德三年(965)八月,赵匡胤下令各州长官把所部兵员中骁勇善战的人都选送到京城补入禁军,削弱了地方的实力,把藩镇最尖利的牙齿拔了下来。
开宝二年(969),宋已经平荆湖、灭后蜀,赵匡胤下令拆毁荆湖、川峡诸地的城郭,于是可能被藩镇用来抗拒中央的城防也被拆除了。
到了十月,赵匡胤再次设下了酒宴,招待几位掌握兵权的节度使,正在喝到兴头上时,赵匡胤感慨地说道:“你们都是咱大宋的功臣啊,在马背上征战了大半辈子,都是德高望重,劳苦功高。可到了现在还辛辛苦苦在各地驻守,让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呀。”
这可是话里有话,能成为一方大员的谁也不是糊涂蛋,可手里的权力谁愿意放?还是凤翔节度使王彦超——就是拒收流浪汉赵匡胤的那个家伙——是个明白人,出头打破了僵局,说:“为臣我原本就没有什么功劳,得到朝廷的错爱已经很久了,眼下身子骨也不是那么硬朗了,希望皇上可怜可怜我,让我退休回家享清福去吧。”
可还是有的人想最后争取一下,武行德、郭从义、白重赞等人,不断表白自己战功的辉煌、经历的艰险,企图打动赵匡胤,保留住兵权。
对这种不知进退的家伙,要是换了别的皇帝,早就拂袖而去了。可赵匡胤毕竟称得起“仁厚”二字,只是脸上没了笑模样,冷冷说了一句:“说的都是你们为前朝干的事,现在说这些有意思吗?”
结果第二天,参加宴会的五位节度使都被解职,给了个吃粮不管事的虚职回家养老去了。另外那些节度使如向拱、袁彦等,都明白了赵匡胤的心意,主动自觉地赶快交出兵权了事。
收了财权、兵权,赵匡胤还从朝廷派出“知州”、“知县”管理地方,并开始着手废除唐末及五代时节度使兼领“支郡”的旧制,除了节度使驻地以外的州郡统统直属京师。另外,还把地方的司法权也收归中央政府了。
这样,在不动刀兵的情况下,赵匡胤把各路豪强的兵权、财权、司法权、行政权收了回来,加强了中央政府的权威,从此为害中原的藩镇割据再也没有出现过。